《骑在龙背上》?
文案:
“……那你呢?你不会真觉得人类可以相信吧希尔。如果这些人不是在搜寻什么,为什么要带着猎犬?为什么摸到这么偏僻的地方?”
菲尼难得正经,希尔恍惚觉得它一瞬间被神圣的火光包裹,连眼神都多了些见证岁月的睿智,金红的鸟喙像未加工过的稀有金属泛着哑光,不知经历了几个轮回的不死鸟抖了抖翅膀,用低沉的嗓音质问他:“就因为你们亲过嘴儿?”
试读:
第1章楔子.龙蛋 希尔并不知道这世界上除了自己,居然还会有别的龙。 眼前这颗无疑是龙蛋。古铜色坚硬的鳞片覆盖住蛋壳表面,内部充盈着强大的生命气息,身为同类的希尔面前有两个选择,视而不见,让它继续沉睡,等待自然出生,这也许会因为力量不足导致胎死蛋中。亦或是,想办法孵化它。 不得不说,虽然龙向来独居,但希尔的好奇心并未在几十年的平淡时光中磨灭,有这样一个机会摆在眼前,他很想见见另一只龙。 可在现世,龙这种生物早已被记载入册,变成了传说。他要去哪儿寻找一只雌龙? “啊啊啊啊!是龙!龙啊!!”菲尼从半空中落到蛋的顶部站定,锐利如勾的爪子也不能伤到坚硬的蛋壳分毫:“我摸到龙蛋了!” “收起你的表演型人格吧。”黑龙从半空缓缓落下,阳光里,鳞片附着一层紫色反光,星星点点从深紫到尾巴渐渐变浅。希尔化作人形,落在地上变成小麦色皮肤的少年人:“你每天都跟龙在一起。” “不,这不一样!我遇到你的时候你都有人形了!这是还没出生的小龙,我要孵化它!我要养它!我要做它的爸爸!”火红色的大鸟展开宽阔的羽翼,昂首喷了一口小火苗。 希尔啧了一声嫌它碍事一把抓住菲尼飘逸的长尾羽甩了出去:“别踩坏了。” 他伸出手掌覆盖上了蛋的表面。 噗通一声。掌心感受到的力量似乎是一颗未完全的心脏在搏动着,希尔觉得全身的血都热了起来,不由自主被共鸣感充斥周身,一瞬间,这颗蛋在冥冥之中像与他建立了某种联系。 这就是同类么…… “养龙吧!我们养龙吧!”菲尼盘旋在附近聒噪着。 希尔无奈,这只傻鸟仿佛第一次见到龙一般兴奋,明明两人在一起已经过了相当漫长的年岁。 “养龙很好玩的,你就是我养大的!”菲尼停在他肩头,脑袋跟他温馨地靠在一起:“好怀念啊,你小时候可比现在可爱多了。” 他们相遇的时候,希尔的人形还是个3,4岁的小男孩,虽然现在的他外表也不过是个十五六岁少年的样子。那太久远了,希尔对此的记忆早已模糊。 “所以,你是怎么把我孵出来的?”希尔将蛋抱在怀里,试图感受内部的精神脉络。 “我捡到你的时候你已经跟蛋没有关系了。虽然偶尔龙尾和一部分鳞片还时不时跑出来,但基本已经是人形。”红色的大鸟扭头用尖喙梳理了一下被他弄乱的尾羽:“虽然不清楚你是怎么被孵出来的,但一般来讲,孵蛋都需要筑巢,然后给它适宜的温度湿度就好。古铜色的……大概率是火龙,可能需要的温度更高一些。” 菲尼虽然很爱碎碎念,但希尔大抵是相信它的,毕竟这只鸟不知道活了多久,它常常自诩活化石,希尔相信这其中一定有夸大的成分,但总体来说它的确什么都知道一些。 “怎么筑巢?” “......我们鸟类用树枝和羽毛也有用泥土和唾液之....类....你干嘛这样看我……你别过来,不行,我的羽毛不行……我还要谈恋爱!”菲尼瑟瑟发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金红渐变的长尾羽,在阳光下羽尖隐隐闪光,这是雄鸟引以为傲的部分。它原地腾空而起,卷起一阵温热的风,头也不回地向西南方飞过去。希尔瞬间膨大化作龙形抓起岩石上的蛋追了上去。 菲尼为了隐匿行迹,通常在在云层之上飞行,希尔追着它从大陆东侧,穿越平原山丘与大片山地,植被渐渐稀少。 “这附近地表温度比较高,我替你找一些树枝树叶……你在原地等我……”菲尼落在一片光秃秃的岩石山巅降落。 沙漠地区有些干燥,气温的确高了些。 “不用,这不现实。”希尔摸了摸四周的岩石,蛋的温度比地表温度更高,用普通鸟类常用的树枝树叶孵化怕是在过程中就要将巢烤干,虽然没有任何理论支持,但希尔直觉这不可行。何况龙基本不会筑巢,他们在哪里都可以生存,无论乱石抑或是荆棘丛。当然他们更倾向于能有个山洞,幽深的空间方便收集自己喜欢的小玩意儿,不会被轻易发现。 “不用筑巢了。你的体温高,直接趴上来试试看。”他伸出爪子一把抓过菲尼按在蛋上,可火鸟的体型不够大,根本覆盖不住整颗龙蛋。 “烫烫烫烫!!!”菲尼大叫着挣脱。 希尔伸手摸了摸龙蛋:“你能别演了么……一只不死鸟不会被烫到。” “是真的!你看!”菲尼撩起翅膀凑到希尔鼻子前,一撮烧焦的毛掉落,鸟儿的侧腹部居然真的斑秃了半个巴掌大小。 “它不让我孵!你们龙的臭德行,自命不凡大概是与生俱来的。饶了我吧……”刚刚还踌躇满志要给龙当养父的鸟儿垂头丧气,悲切地看了一眼比它身形小不了几圈的蛋,似乎要流下眼泪来。黑龙厌烦地叹了口气,龙的鼻息席卷而过,菲尼被掀翻在地半天没动。大概表演型人格也是鸟类与生俱来的。 希尔从不觉得自己像菲尼说的那样自命不凡。但若有人告知自己,他是由一只傻鸟孵化而出的…… “算了,我来吧……你过来,把这里烤一下。”希尔指指脚下的地面。 “好嘞!”菲尼应声而至喷了一口火苗炙烤着地面的石头。希尔眼疾手快趁其不备,冲它的尾巴伸出了爪子。 “嗷!”菲尼痛呼:“你!你你你!卑鄙!老子就不该相信龙!”火鸟心疼地吹了吹自己的尾巴。 希尔没理它,将这根长尾羽垫在了龙蛋与热烘烘的地面之间。不死鸟的羽毛可以很好地保温。 他保持着龙形慢慢俯身,露出了柔软的腹部,没有鳞片覆盖,这里是龙最脆弱的部分。他尽量放松身体,用柔软弹性的皮肤将蛋的表面全部包裹住,一瞬间,那里的皮肤血液似乎同时升温,搏动感清晰有力地透过皮肤,像是在敲击着它的腹腔,有点痒,又有些心慌。他将体温集中在腹部,蜷起了身体。 菲尼在旁边绕来绕去,像个等在产房外的老父亲:“怎么样怎么样?可以么?你那么重不会压坏了吧?” 希尔不知道龙要孵化多久,只觉得心烦:“我要睡了。”龙蛋有坚不可摧的鳞片保护才不会被轻易破坏,否则山野中一颗蛋早就被其他动物吃掉了,哪里还等得到他们去发现。 这片光秃秃的山地所处的位置似乎没有明显的季节更替,看样子菲尼找了个好地方。 孵蛋这件事一旦开始就不能中途停止,不知过了多久,希尔只记得自己睡睡醒醒,这颗龙蛋像是有意识地在汲取它的力量,让他无法保持清醒的头脑。醒来的时候,有时星斗满布的夜空压得很低,偶尔看得到菲尼在附近吃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果子,见他醒了抓两个就要往他嘴里塞。他闻到那股酸涩的果汁味道就反胃,包裹着一颗蛋,腹腔被从外部挤压着,似乎所有的脏器都被叠在了一起,他一点都不饿,也没有任何食欲。 “你都睡了一个月了,多少吃一点。不饿么?你需要体力。”菲尼叉着翅膀在他眼前走动。 希尔很想说,我只是在孵蛋,是个大型恒温房,并不是怀孕。 但傻鸟说的没错,这的确很消耗体力,他勉强吞了几颗不知道熟没熟透的果子。拜这颗火龙蛋所赐,他整个身体都很烫,野果沿着食道慢慢滑到胃袋里带来一股清凉。希尔觉得自己清醒了些:“附近是什么地方,看过了么?” “没什么人,荒漠。”菲尼说:“不过飞个小半天有一大片山丘和绿洲,挨着湖泊绿洲的地区叫初月谷地,有几座城镇,人不少。” 像是对他体温下降有所不满,身下的龙蛋一阵发热,灼烧着他的腹部。 “唔……”希尔痛苦地闭上眼睛,感受到蛋壳里的心跳比先前有力许多。 “你放心睡吧,这里很安……”菲尼还没说完,希尔便没了意识。 三个月里,希尔一动不动,几乎水米未进。某个清晨,在一阵燥热中,他觉察到了异样。下腹部的蛋在微微震颤。这不是心跳的频率,这颗蛋在动。他的皮肤可以清晰地感知到来自蛋壳内部的敲击与挣扎。虽然很想起身看看但他不敢随便乱动怕惊扰了小家伙,蜷缩了三个月的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除了血液涌动得腹部依旧柔软温暖,那里正被轻微震动着,酥麻感从腹部的皮肤延申到了尾巴,希尔浑身一激灵。 “怎么了?”菲尼嘴里的东西没来得及咽下去,一张嘴喷了希尔一脸带着甜味的果渣。 “好像,要出来了。”希尔很难受。他没经历过这样的感觉,燥热已经不像是从蛋里散发出来的了,更像是源自他自己的体内,烧的他头脑一片混乱。 “……希尔,你是不是太入戏了……”菲尼目瞪口呆看着他,果汁混着没嚼完的果肉从它半张的嘴巴里掉下来:“又不是你在生蛋……” 的确很不对劲。希尔全身上下都不对劲,热量不断从体内涌出,又迅速消散,身体忽冷忽热,几乎保持不住龙的形态。可眼见着小龙要破壳,他不敢乱动,只能咬牙坚持。 见他喘得厉害,菲尼似乎戏瘾爆发,深情望着他:“加油啊亲爱的,你可以的!” “滚……”希尔烦躁地一巴掌扇飞了眼前的鸟。 从清晨僵持到中午,,气温升高,希尔觉得燥热似乎变成了潮热,他每口呼出的气息都湿漉漉的,麻痒从骨髓里透出,根本无法缓解。 终于,撑到日落时分,蛋壳碎裂声响起,他长舒一口气,缩小成人形。 “你怎么这么红!”菲尼这才发现不妥:“你,你是不是不舒服?” “好热。”希尔没有多余的精力感叹它的迟钝,模糊的视线紧紧盯着那颗裂了缝的龙蛋,眼见着裂纹从一条变成两条,三条,交织在蛋的顶部。一小块壳被顶飞,一只淡粉色的爪子伸了出来,接着,整颗蛋壳分裂开来,一只粉色的小龙在粘液中胡乱挣扎着。 “天哪,是个女孩儿……她好漂亮。”菲尼倒抽一口凉气。 比想象中小一些。希尔看不出这只像蜥蜴一样的生物哪里漂亮,甚至不知道菲尼是怎么一眼就辨认出是女孩儿的。他只觉得自己热的意识模糊:“湖泊在哪里……” 菲尼观察了他一会儿:“希尔你多大了……” “不知道。”他烦躁地抱住自己,抓蹭着皮肤。 “你该不会是……成年了吧……” 龙的寿命很长,听菲尼说自然死亡的龙至少有几百岁。一般在六七十岁左右成年,这希尔知道。成年前后会有情热期,他也知道。可他不知道这个特殊的时期该如何度过:“菲尼,我好热。带我去有水的地方。” 蜜月: 久等了!(应该不算久吧……)楔子里的龙是受哦~下一章开始才是攻视角。第2章授勋 克拉一身素白,带着银色轻甲,单膝跪地,初月谷地的领主梅塔公爵用剑背在他的后颈,左肩,右肩分别轻触。 一身酒气的健硕男人替他别好勋章,挂好佩剑,拍了拍他素白的肩甲。银质勋章上的图腾是代表和平的橄榄枝缠绕着代表正义的骑士剑,领主生日这天,克拉终于成为了一名骑士,不再是预备,是真真正正合法持剑的骑士。从15岁通过了全部骑士试炼到今天已经过了快要三年。他们推三阻四,总有理由拒绝他的授勋仪式。 “克拉,那个,你看,你还没成年。”最后一次,梅塔公爵亲口向他保证:“等到你十八岁,我们就让你成为真正的骑士。”克拉从沙盗的手中救人之时,他们从来想不起他还未成年。 今天是领主的生日庆典,初月谷地大小城镇中所有贵族齐聚,他们喝得酩酊大醉,兴起之时公爵唤人去寻克拉过来给他们表演剑术,那时候克拉正在帮皮革店老板找寻她走失的猫。 他不想表演剑术,那是一名骑士的必修课,是锄强扶弱主持正义的手段,却不是炫耀或者谄媚的,供贵族们玩赏的助兴工具。有时候他不明白贵族们在想什么,难道妓子们婀娜的舞步不足以下酒? “我就在这给你授勋。克拉,你不是想做个名正言顺的骑士么。”领主挥挥手,向身后的侍者耳语几句,不肖半刻,他的亲卫便捧着纯白色的披风和骑士勋章走了进来。托盘里还放着一朵金色的沙漠向日葵,代表着光辉的信念和忠贞爱情。那枚勋章对克拉来说,是致命诱惑。 领主由两个人搀扶着,嬉皮笑脸地完成了授勋仪式:“克拉,骑士要忠诚。既然你已经宣誓效忠,那我现在命令你,表演剑术。”他的笑高高在上不似普通人,常年养尊处优让岁月没有过度侵袭男人的身体,可沙漠男人标志性的古铜色皮肤和一身姣好的肌肉也盖不住酒鬼的失态。他满嘴葡萄酒的酸味,牙缝里还塞着牛肉的纤维,散发着不知名香料的怪异气息。平日里挺拔优雅的人酒醉也不过如此,太难看了。 克拉将披风迎风一展,系在轻甲外,缓缓抽出银色细剑,金属摩擦声让人后槽牙发痒。他原地挽了几个剑花,趁所有人不备,飓风一样席卷过一圈低矮的餐桌,掀翻了还未吃完的烤牛肉,赤褐色的汤汁撒了一地,飞溅到贵族们掺了金银丝的彩色纱料里,殷成一小块一小块油腻恶心的斑点。 “你!大胆!”贵族们拍案而起。 在一旁的守卫们一拥而上,又在顷刻间被身形轻盈纤细的新晋骑士轻易缴了械。克拉收擦得发亮的细剑回鞘,单膝跪地:“菜里有问题。大人。”他天生五感敏锐,刚刚的香料味并不是普通的佐料。 领主一愣,狐疑地扫了一眼被打翻在地的汤汁:“如果你敢骗我。” “骑士永远诚实。”克拉仰起头无畏地看着他,却被厌恶地躲开。没人愿意与一双银灰色的眼瞳对视,沙漠中,灰瞳代表飓风沙暴,寓意灾厄与不详。克拉的白皮肤和长直发在古铜肤色的人群里尤为耀眼,这里的人头发漆黑,大多带着自然的卷曲。灾厄这说法毫无根据,克拉从小就查阅过许多古书典籍。这也许只是他们为了名正言顺排挤自己而口口相传的荒谬之语。 “大人,其他人的没事,只有您的这盘被下了药。”亲卫带来的医师低着头检查了所有餐食。 “药?什么药?” “血根芙蓉。” 没多久,梅塔公爵的大儿子被厨房攀咬出来。 显然是领主偏爱小儿子引发的继承权之争。血根芙蓉是慢性药,不会致死,长期小剂量使用有成瘾性,长久累积的毒性会慢慢侵蚀身体,令人失智。 克拉站起身,他对领主的家务事提不起任何兴趣,也丝毫不关心下一任公爵究竟是谁。他转身大步离开,柔顺的淡金色的长发飘逸在阳光下。 “他好美。”端着酒杯的小公子移不开目光自言自语。梅塔公爵坐回主位,慈爱地摸了摸身旁小儿子乌黑的头发。古铜色的皮肤,祖母绿色的眼睛。这个样子才是最好看的,像沙漠中的绿洲,意味着希望。 “男人,美有什么用,难不成像女人一样去给别人当玩物么?”穿着雍容的领主望着离去的背影与在场的宾客一起哄堂大笑。 “可他很厉害……”男孩默默吞掉了自己的声音,举起酒杯舔了一口半透明的红色汁液。 粗鲁。克拉默默一笑,没有回头。 他很清楚这些话像是特意说给自己听的,领主的嗓音大如洪钟:“骑士,骑士早他妈死绝了。” 勇敢,忠诚,公正,优雅。 骑士精神渐渐风化,连传说故事里都不再流行,尤其是在偏远沙漠中。可克拉依旧觉得高洁的骑士是世间最迷人的存在。尤其是幼年时,母亲在耳边呢喃的睡前故事,勇敢的人类为了守护家园,以一己之力,用利刃刺穿恶龙的咽喉。是的,故事里的龙总是邪恶的化身,它们强大,贪婪,暴虐,走到哪里都带来灾祸。 恶龙与骑士永恒对立,却同样孤单。 “为什么骑士总是孤身奋战没有朋友?”小时候,克拉问妈妈。 “因为……因为人类很脆弱,他们畏惧一切强大,讨厌与众不同,即使是自己的同类。”妈妈伸手合上他不肯闭拢的双眼:“你长大后就明白了。强大的人很难交朋友。” 克拉渐渐长大,也渐渐习惯没有人愿意接近他。他完美继承了母亲的容貌,高挑白皙,银灰眼瞳淡金色及腰长发,同样的,他也继承了这片土地上所有的异样目光。 只有女人才留这样长的头发。可克拉不在乎,谁说优雅美丽是女人专属?他喜欢自己的头发,尤其是父亲偶尔停留在这一头长发上温柔的眼神,克拉知道这是父亲缅怀母亲的方式。 母亲离去的不明不白,可父亲从未记恨诋毁。他依旧忠于所爱,守在庄园里独自将他养大。 泡泡不见了。克拉回到家,从房间的地上捡起被挣脱的皮质背带。庄园里早已没有仆人,父亲一个人呆着的时候不是在看书就是在整理花房里的花花草草,聋哑人听不到异动,自然也没办法提供任何线索。 克拉脱下轻甲,沿着街巷寻找,连墙面,下水道口都没有放过。 泡泡不是他唯一一只蜥蜴,却是最特别的那只。其他蜥蜴们每日只在院中一片固定的沙石中活动,趴在枯树枝上晒太阳,晒够了便移到树枝下方的阴影中。它们生出与周遭相似的保护色,有的还会随着季节环境变化而变色。 可泡泡不一样,克拉两年前刚捡到它的时候,除了一双金色的眼睛,通体淡粉,虽然个头比其他蜥蜴宝宝大许多,加上尾巴长度与克拉的小臂相当,可明显还是只刚出生不久的幼体蜥蜴,眼睛表面的粘膜还没有褪干净。 “泡泡?”克拉在一户人家的窗边找到了可疑的爬行痕迹,沿着痕迹的方向抬头,悬挂着腌肉香肠的窗台上垂了一排银饰,在阳光下像条闪耀的小瀑布,而瀑布的顶端,泡泡舒舒服服地趴在阳光下,捏着一串香肠嚼得正香。两年过去,它已经从小臂大小长大了一倍像条小鳄鱼,体表的鳞片渐渐变得坚硬,从淡粉变成了耀目地橙红色,带着金属光泽,头颅也不再是扁平的椭圆,渐渐立体起来,最近克拉还发现它总是在坚硬的物体上磨蹭后脊,似乎肩胛骨的地方很痒,摸过去鳞片会往两侧立起来,像是要长出什么东西似的,关节软骨处常发出松动的响声。 克拉环视四周,整条街的窗子都开着,挂满了一窗台的银色物件大概是泡泡挨家挨户搜刮而来的杰作。它一直喜欢亮闪闪的东西,身体强健,破坏力强且好奇心旺盛,最近一不留神就要让它溜走。克拉起初将它跟其他蜥蜴一同养在院子里,原本小家伙们会心照不宣地守着自己的地盘各据一方,和平共处。可泡泡的到来打破了平衡,没过两个月,年纪最小可体型最大的粉色蜥蜴便飞扬跋扈成为庭院一霸,它热衷于殴打目光所及范围内的一切生物。在亲眼目睹了它如何用一记漂亮的扫尾将其他几只小可怜驱赶到角落里之后,克拉将它单独养在了房间里。没想到几个月前开始,泡泡学会了开锁。起初克拉不相信,一只爬行动物怎么会这样聪明,一定是巧合。他刻意从外部将窗子封严,可回家的时候泡泡爬上了园中最高的树,嘴里拽着一只鹦鹉的尾巴,而他卧室的门大敞着,没有丝毫被破坏的痕迹。他不得不接受这只与众不同的爬行动物具有超常的智慧,为此他拜托父亲帮他用小羊皮和金属环扣打造了一副结实的背带。而今,在长达两年的一人一蜥斗智斗勇中,泡泡已经熟练掌握了各类溜门撬锁技能,不仅如此,它还乐此不疲地搜刮各种闪亮的物件堆在自己的小窝中,起初从庄园的各处,后来连邻居家也不能幸免于难。克拉每天睡前都要清点一遍泡泡的“财产”,发现来历不明的物件第二天会默默送到城中的失物招领处。 这哪里是蜥蜴,分明就是只贪婪又跋扈的小恶龙。 克拉笑笑,可这个世界上并没有龙。 在被人发现之前,他借着阳台与砖瓦间的缝隙灵活攀上去,将皮革背带系在泡泡的胸背处,把它日渐庞大的身躯勉强揽在臂弯中,带着它爬上了屋顶。克拉低头看了一眼闪亮的小瀑布,捡了一片屋瓦扔到了阳台上,确认响声惊动了周围的人后才转身,大家总是会物归原主的。 他脚尖轻点,在一片夕阳里飞跃过一排排屋脊,从半空中跨越了半座城池,回到最边缘的庄园里。 克拉去书房外看了一眼,父亲已经点起了羊皮灯。这几年他渐渐不出门了,整个人衰老的厉害,他就像这个城镇中的陈年笑柄,与这座庄园的荣耀一并渐渐被人们淡忘。人们只记得这座曾经繁盛过的庄园里剩下一个无法言语的迟暮老疯子,每天足不出户做着些花匠皮匠之类下人的粗活,以及一个有着过时的骑士梦,永远天真的美丽小疯子。 “他真美。”小妇人们在背后讨论他。 “可是太傻了。我猜他一定以为姑娘的嘴唇是凉的,毕竟他只能抱抱那一院子的冷血动物。” 这些话从来逃不过克拉的耳朵,他天生拥有超常的听觉和嗅觉。孩童们常常忍不住偷看他,但当他报以微笑回首相望,他们又会躲开他的银灰色的眼瞳,或厌恶或惊慌。 母亲说的没错,人们畏惧强大,讨厌与众不同。所以他无法跟他们做朋友。 克拉抱着泡泡坐在睡莲池边,这里的温度适宜,晶莹剔透的白色睡莲常年盛开着。 可,姑娘的嘴唇就是凉的啊。 他趴到池边伸手拂开两朵半闭合的花苞,借着月光看着水中的清晰的倒影,食指按压了一下看上去薄翘的嘴唇,两年前,捡到泡泡那天,他应该是吻了谁,或者说是谁吻了他。 蜜月: 小甜心正式登场。第3章睡莲庄园 克拉对着水面自嘲地笑了笑,那哪里算吻了一个姑娘,明明差点在梦中被淹死:“所以那晚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是你的魔法么?”他忍不住敲了敲蜥蜴的脑袋。 泡泡不满地甩甩尾巴,立起的鳞片像开刃的小刀,划破了克拉轻薄的衣衫。他无奈拍了拍蜥蜴的肩膀,没料到泡泡前爪离地,就这样直立起来,享受地在他手掌中蹭了蹭。它的前肢的确相对短小,但底盘稳健,看起来并不是一时心急才站起来。 克拉瞪大眼睛坐直身体,虽然已经习惯了泡泡的与众不同,但他内心依旧有些雀跃,毕竟这只神奇的生物是他养大的。可他已经是个骑士了,没必要过于大惊小怪,这个世界本就有许多他没见过的事情,要优雅,优雅。 泡泡全身上下都透露着来历成谜四个字,而两年前的那天对克拉来说的确,像一场梦。 作为预备骑士,十六岁的克拉在剑术上天赋异禀。他四肢修长,身手敏捷,初月城中早已没人是他的对手,所以贵重矿藏的运送偶尔由他负责,酬劳不算多但足够他和父亲日常花销。 累了一天,克拉脱下轻甲和纤薄衣衫清洗干净,洗过澡后穿着陈旧却整洁的丝质长袍躺在池边的粗树枝桠中闻着傍晚清风里睡莲的幽香小憩。谷地里的微风柔和温暖,扫过园中植物发出的响动轻如耳语。克拉垂下的头发会在风中渐渐被吹干,留下让人精神舒畅的草木气息。他捧着一本父亲写的故事看着看着涌起了瞌睡,便随意将书盖在胸口闭上了眼睛,直到听到噗通的落水声和一阵羽翼拍打。 他惊坐起身,胸口的书本翻落下去,书页哗啦作响摔在草地上。他睡了很久,此时盈月当空,院落里幽蓝一片,近一人高的鸟影张开宽阔的臂展,盘旋在上方遮住了小半个池塘,听到书籍落地的异动正探头看着他的方向。 克拉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要凝滞了,捂住嘴巴强行镇定下来,那只奇怪的大鸟却未作停留,振翅直上,顷刻间不见了踪影。 克拉愣愣挂在树枝上,半晌才回过神。他没去过远方,可对整个初月谷地早已了如指掌。附近最大的鸟类当属秃鹰,可刚刚那只鸟影比秃鹰大了足足一倍,而且秃鹰不会有那样华丽的尾羽。克拉纵身一跃落到草地上,戒备地靠近睡莲池边。水面已经恢复平静,半透明的白色花瓣簇拥起来在月色下沉睡。 所以刚刚的落水声是幻听么?克拉俯身趴到了水边,拨开挨在一起的莲叶。 漆黑的长发飘散开来悬浮在水中,像氤氲在池中的墨水,却没有难闻的松节油味。这是,女孩子?克拉一惊,立即探身,一手架住对方的腋下,一手挑起她的下巴,将她的口鼻率先抬出水面。水珠挂在漆黑浓密的羽睫尾部,承载着月光从眼角滑落,这女孩似乎已经没了鼻息,可皮肤滚烫。 克拉不敢再耽搁,手臂收紧欲将她拖拽上岸,可对方却忽然毫无征兆地睁开了双目,黄绿色的眼瞳,让人不得不想到那些新生的叶子,鲜嫩欲滴,但她的眼神却涣散朦胧,像是没什么意识。她伸手握住了克拉的手腕,力气大的出奇。克拉吃痛,猜想这一定是求生本能,咬紧牙关忍着痛想将人拖上岸,可对方并不似普通女孩那样轻盈,他卯足了力气却纹丝未动,未等他回神,反被对方狠狠一拖,落入水中。 水面震荡,莲叶被挤到池边。 啧,头发白洗了。衣服怕是也要弄脏。入水的一瞬间,听力便被夺去,像被一双手蒙上了双耳。 克拉被直直按入水底。他惊奇地发现,这个女孩虽然看上去身材与自己相仿,却也不知哪里来的分量,像书中写的深海生物一般悬浮在水中。池水的温度高得不正常,他仰面下沉看着水面被一片片圆形的莲叶重新遮盖住,水中变得昏暗。可女孩一双榍石一样闪耀的黄绿色眸子居然在发光。 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她腰脊后那条巨大的紫黑色尾巴缓缓缠绕上来。 好热,克拉分不清是水温太高还是那条尾巴太烫。对方恶狠狠地将他翻转,背过身压在池底,克拉的脸埋进了松软的池底泥中,背后的人一口咬上了他的后颈,一阵尖锐的刺痛。他不做挣扎,氧气的过度消耗只会加快他的死亡,他安静忍着疼尽力保持清晰的意识,直到对方松口,改用舌头舔舐他脖颈的伤口之时有了一瞬间的松懈,克拉在水底迅速转身用尽全身力气屈膝,重重顶在对方腹部。 女孩儿吃痛松开了狠狠钳住他肩膀的手指,克拉趁机浮上水面。可水中阻力过大,膝击的力量被卸去大半,怪力女孩瞬间又重新将他拖入水中。她像是不需要呼吸的鱼类,始终没有换气。克拉看到她的眼睛死死盯住自己的脖子,张开了嘴。 应该是梦吧。人类不会有像钩子一样的犬齿,也无法在水下呼吸这样久。女孩将他缠在怀中,克拉渐渐脱力,意识也不那么清醒了,他放弃反抗,试图在梦境中欣赏一下溺水而亡前最后的风景,水面祥和,莲叶的缝隙里藏着支离破碎的星空。克拉从未在梦中感受过如此真实的痛苦,肺部和大脑像是要齐齐爆炸。那画面一定不好看,血腥会染红这一池芳香馥郁的睡莲。 意识渐渐模糊,女孩野蛮地撕扯掉了他最后一套真丝长袍,他们的皮肤贴合在一起,克拉隐约觉得她像一团燃烧的火,除了嘴唇。女孩的唇瓣清凉柔软,轻轻覆盖住他渐渐麻木的双唇。 克拉想起曾经见过的那些恋人们的亲吻,夕阳西下的时候,月落枝头的时候,在窗边,在桥上,在婚礼中,在酒桌旁。有些缱绻有些旖旎有些温馨有些放荡。 可都不像现在,挣扎在濒死的错觉中。 女孩撬开克拉的唇缝,与他纠缠在一起,钩子似的牙齿磕碰着舌尖,她炙热的吐息绵长,像是直接吹了一口空气进入克拉的肺部,让他逐渐远去的意识又洄游到附近。克拉忍不住吸吮着,试图得到更多,他无意中摸到对方缠住他腰际的大尾巴,下意识抓在手中,女孩充满侵略性的压制猛然收势,动作变得轻柔起来。克拉眼前一片模糊,与她面对面悬浮在水中,求生似的抱紧对方的尾巴,在他近乎无意识的揉捏中,对方禁不住似的仰起头,颤抖着吐出大片气泡,她意乱情迷的眼神穿过上升的泡泡,留在克拉闭眼前的最后一刻。 克拉从梦中醒来,躺在睡莲池边,花瓣迎着朝阳半开,他衣不蔽体,后颈隐隐作痛。死亡逼近的恐慌还残存在心里,他有些搞不清状况,如果不是梦,那昨晚究竟遇到了什么? 水底发生的一切像幻觉,又留下了真实的印记,还留给了他一只小蜥蜴。 而那晚的轶事也只能归咎于看多了父亲写的奇幻故事,事实上两年过去了除了泡泡和后颈淡化的伤疤,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留下。什么巨大的鸟,长着粗尾巴的少女,都只能是儿童读物里才会出现的神奇生物。 “走吧,我们睡觉。” 克拉起身拍了拍衣裤,理了理袖口。在一阵风中向西南方看了一眼,今夜的风向有些奇怪。 “就是这儿了。”大鸟站在碎石山巅:“你是不是长高了……嘶,眼睛变长了,一点都不可爱,像之前那样圆圆的多好看……长头发呢?” “我睡了多久?”希尔懒得与傻鸟计较这些,大抵是他的人形成长了一些。他眺望着低洼处的城镇,记忆有些混乱,他只记得自己好像在孵蛋,还袭击了什么人。情热期的滋味不好受,失去意识前,他强撑着把那个人类女孩拖出了水面,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两年多。”菲尼跳到他肩上:“不算太久。” 在龙千百年的生命中,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两年也只勉强算得上打个瞌睡而已。 “你怎么能把她留在那儿。”希尔有些生气,想到自己辛苦孵出的小龙居然落到了虚伪狡猾的人类手中,不免一阵心急:”你不是最怕人类么?“ “光是你自己我都保护不过来了好吗!”菲尼痛心疾首地叹到。 “我不需要你保护。”希尔说完便向人类聚集的地方走去。 “谁他妈保护你!我是要保护其他人不要看到你!不要被你伤到!你差点把那个小姑娘溺死在水里!”菲尼跟在他身后愤慨道:“你知道一只不死鸟要有什么样的决心才能下水吗!” 初月谷地是一片狭长的沙漠绿洲,夜幕之下城中灯火像落进沙漠中的星光。 他们趁夜入城,柴火燃烧,红酒奶酪飘香,数不清的人类味道混杂在一起,希尔要从中分辨出一只幼年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菲尼没有人型,要避开光亮处免得被人看到。 希尔冲它摇摇头,示意不在附近。不知是不是刚醒来的缘故,他的感官还有些麻木。 他走到城门附近一座无人的小山丘,闭上眼轻轻念到:“芙蕾。” 清风随声而动,载着如咏唱咒语一般的呼唤穿过石板街巷。 夜里克拉被泡泡的骚动声惊醒。 “又饿了?”他揉揉眼睛坐起身,泡泡正直立在窗前,对着窗口高昂起头,喉咙里发出了长长的呼噜声,动作像极了狼在咆哮。 克拉摸摸它的下巴,起身去地窖中取了一块风干牛肉。最近泡泡的食量越来越大,一天要啃掉半条风干牛后腿。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变卖家产养它了,克拉有认真考虑要不要去打猎。 “最后一块牛……”窗子开着,一阵令人神清气爽的风飘荡在屋子里,它又跑掉了。 泡泡实在太特别了,特别到克拉不敢让其他人见到它的样子。入夜了,所有人都呆在家里,泡泡再没机会作威作福后全身而退。克拉衣服都来不及换,身上只有薄薄一层背心短裤追了出去。他祈祷在撞见其他人之前找到泡泡,他现在的样子实在太不像个骑士了。 他敏捷地攀上房檐,站到高处,泡泡似乎是迎着风跑的,从小在睡莲池中洗澡而留下细不可察的花朵和泥土味正一阵阵随着风飘过来。 他不知道为何泡泡没有去偷吃的,却往反方向的城外跑,克拉追着它出了城。 “泡泡!站住。肉在这里!”周围的建筑物变少,月光照在橙红色的鳞片上,他总算锁定了泡泡的位置。 泡泡飞奔向远处的小丘顶端,那里立着一条人影,在月光里冲蜥蜴伸出了手。 蜜月: 恍恍惚惚,初见就被迫玩了一次窒息pl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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